锦衣人也不知有没有发觉她的意图,竹笠始终都没有改变位置。 竹笠遮去了他的大半截脸庞,还有的小半截却盖在竹笠的阴影之下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那个女孩子甚至连他的嘴唇都不能够看清楚,但不知怎的,心头突然冒起了一股寒气。 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。 锦衣人即时问道:“你是否想看清楚我的脸。” 那个女孩子嗫嚅着道:“这样我们以后才容易招呼,才不会待慢。” 锦衣人道:“你以为我还会再来?” 那个女孩子一怔。 锦衣人接道:“我整整一年不来这里,当然有原因……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可是这一次……” 锦衣人道:“这一次是迫不得已。” 他一顿,缓缓接说道:“也只是这一次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哦?” 锦衣人道:“好像我这种以后都不会再来的客人,你们当然不会怎样欢迎。” 那个女孩子连忙陪着笑脸,道:“岂会。” 锦衣人又道:“既然就只是这次,这张脸不认识也罢。” 那个女孩子笑笑。 锦衣人接道:“或者以前也曾见过我,但无论见过与否,对于我的名字尤其是我那个外号,相信你都不会陌生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未知……” 锦衣人知道她问什么,截口道:“我那个外号一共四个字——铁面无私!” 那个女孩子面色一变,脱口道:“铁面无私金满楼?” 另外三个女孩子一旁亦在听着他们说话,一听到这个名字,其中两个也都色变,还有一个却是在发愕。 她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,一拉身旁那个同伴的手,轻声问道:“铁面无私金满楼是什么人?” 那个同伴却没有理会她,一只眼直勾勾的望着锦衣人。 锦衣人没有回头,始终面对着身前那个女孩子,他笑应道:“你果然也知道我这个人。” 那个女孩子眼波流动,道:“扬州城地面,不知道金大爷的人相信并不多。” 金满楼“哈”的一笑,道:“你很会说话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过奖。” 金满楼接道:“人长的更美。” 那个女孩子娇靥一红,垂下头。 金满楼问道:“叫什么名字,可否告诉我。” 那个女孩子娇靥更红,悄声道:“小欣。” 金满楼微微颔首,道:“名字也不错,谁替你起的?水观音?” 小欣道:“是的。” 金满楼摸摸下巴,道:“这个女人书读的虽然有限,名字倒也起得不俗。” 小欣道:“爷认识我们老板。” 金满楼道:“当然认识。” 小欣说道:“我这就去请我们老板到来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不必,我这次并不是来找她,只是来买酒。” 他又是“哈”的一笑,道:“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。” 小欣亦自笑问道:“爷要买多少瓶美人酒?” 金满楼道:“一瓶。” 小欣又一怔,道:“一瓶就够了?” 金满楼点头。 小欣只好拿来一瓶美人酒。 所有的美人酒都是载在瓷瓶之内。 玛瑙一样颜色的瓷瓶,上面画着花。 花下还画了一个美人。 这个女人的相貌竟然又有几分与水观音相似。 金满楼好像在望着瓷瓶上那个美人。 其实,他在望着什么,也只有他自己知道。 小欣道:“爷还有什么要买?” 金满楼笑道:“除了美人酒,美人楼还卖什么?” 小欣失笑道:“没有什么卖的了?” 金满楼道:“不过有四样东西,我却要借来一用。” 一借就四样,这个人倒不客气。 小欣道:“哪四样东西?” 金满楼道:“纸、笔、墨、砚。” 小欣道:“爷是借文房四宝?” 金满楼道:“不错,你们这里大概还少不了这四样东西。“ 小欣道:“如何少得了。” 笔墨砚就放在柜台上。 不用小欣动手,站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子已替她将笔墨砚移过来。 墨早已磨好。 小欣笑接道:“没有这四样东西,这个账如何记下?” 金满楼道:“还差一样东西。” 小欣道:“你说纸?” 金满楼道:“正是纸。” 小欣不去拿纸,却问道:“爷买这瓶酒是不是送给人?” 金满楼点头。 小欣道:“爷要多少张?” 金满楼道:“一张已足够,我这个人并不贪心。” 小欣一笑,从柜台抽屉中拿出了一张花笺。 碧绿色的花笺,上面又画着一个有几分像水观音那样的美人。 小欣将花笺放在金满楼面前,道:“这其实应该叫做美人笺。” 金满楼左手往笺上一扫,道:“笺上画的这个女人虽然有几分像你们老板,却连你们老板半分的神韵也画不出来,幸好总算还有那几分相似,勉强也可以叫做一个美人,否则,这种美人笺还是叫做花笺的好。” 他连随伸出了右手,接着说道:“给我笔。” 这只手一伸出来,那张美人笺的颜色便深了。 小欣亦觉得眼前一绿。 她这才留意金满楼右手的食指之上戴着一只奇大的玉指环。 玉是透水绿,灯光下幻起了一团奇异的碧辉。 非独那张美人笺,就连小欣的脸庞也好像给照绿了。 ——这只玉指环一定很值钱。 小欣不由得多看了那只玉指环几眼,她总算还没有忘记金满楼的说话,忙将笔递上。 金满楼接笔在手又放下。 他左手忽然将戴在右手食指上的那只玉指环脱下来。 小欣奇怪的望着他。 他仿佛没有发觉,随手将那只玉指环往柜台上一放,喃喃自语道:“戴着这只玉指环,就连写字也不方便了。” 说着他再次拿起那管笔,蘸上墨,在那张美人笺之上写了一行字。 ——美人楼中何不尽一瓶美人酒。 他走笔非常迅速,字写下来正所谓龙飞凤舞,既灵活,又美观。 只不过并不容易看得懂。 小欣居然看得懂。 “美人楼中何不尽一瓶美人酒?” 她一字字念了出来。 金满楼似乎非常奇怪,诧声道:“你看得懂我的字。” 小欣脱口道:“帐房那位老先生的字比你的字还要……” 她突然住口。 金满楼笑问道:“还要难看。” 小欣笑笑,不答反问:“这瓶美人酒,爷是买来送给美人楼中人。” 金满楼道:“正是。” 小欣笑问道:“美人酒出自美人楼,既然是美人楼中人,怎么还要送给他美人酒。” 金满楼道:“只因为如此一来,更出人意料。” 小欣道:“哦?” 金满楼道:“别人绝不曾想到送给他这种礼物,她也绝不曾想到竟有人送给他这种礼物,这岂非有意思得多?” 小欣忍不住又问:“爷准备将这瓶美人酒送给谁?” 金满楼放下笔,道:“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了。” 小欣只有又“哦”一声, 金满楼跟着拿出一锭银子,放在柜台上,说道:“以我所知,美人酒还是去年那个价钱,这锭银子,应该足够付账了的。” 小欣一看立即道:“两瓶美人酒也不用这么多。” 金满楼道:“有剩的给你买东西。” 小欣连忙摇手道:“这……” 金满楼截道:“水观音大概也曾教过你们,客人如果给赏钱的话,无论多少都应该高高兴兴的收下来。” 小欣说道:“嗯,爷你好像什么也知道。” 金满楼道:“我与你们老板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!” 小欣道:“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收过这么多的赏钱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这其实是并不多,如果连这点儿的赏钱也不给,你们老板知道了,一定会说我吝啬。” 小欣道:“如此说,我只好收下了,谢……” 金满楼又截道:“不用谢。” 他连随拿起了那张美人笺。 墨已经干透。 他将那张美人笺一摺三摺,放进怀中,忽然道:“我几乎又忘了还要到一个地方。” 说着他一把抓起那瓶美人酒,转身急步走了出去。 他来时脚步已经够快,现在更加快。 出门一转弯,人就不见了。 小欣不由一声:“奇怪!” 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连随问道:“你奇怪什么?” 小欣道:“这样的客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?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你是说他的言行举止有异常人。” 小欣一点头,突然叫起来:“这只玉指环——他忘了!” 金满楼方才从右手食指脱下的那只玉指环赫然仍放在柜台之上。 小欣抓在手中,急忙追了出去。 美人楼外,风雨迷濛,街道上一片静寂。 一个行人都没有。 金满楼哪里去了。 ——小欣张目四顾,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从哪一个方向追下去。 其他三个女孩子亦追了出来,不约而同问道:“人呢?” 小欣摇头道:“不知道。” 一个女孩子手指金满楼转过去的那个方向,道:“他是不是转去那边。” 小欣苦笑道:“那边不远就是个十字街口,四面都是路。” 那女孩子道:“我们也有四个人。” 小欣道:“路却是还有路,他又走的那么快,我们如何追?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这怎样是好?” 小欣道:“放心好了,如此贵重的东西,除非他不省起,否则一定会回来向我们打听。” 那个女孩子想想,道:“其实我们大可以将这只玉指环送到他家中。” 小欣道:“你知道?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西城金家有谁不知道。” 小欣道:“找金家的确不难,问题在——他是否金满楼我们目前根本不能够确定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他不是自称金满楼么?” 小欣道:“谁都可以自称金满楼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冒充金满楼对他有什么好处?” 小欣道:“这要问他了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插口道:“如果他不是金满楼,怎会有那么大的一只玉指环。” 小欣道:“扬州城中,多的是有钱人,买得起那么大的玉指环的,相信不会只有他。” 一个女孩接口道:“这样的话,怎会给你那么多赏钱?” 小欣想想道:“即使他真的是金满楼,这只玉指环,我以为还是他自己来拿回去的好。” 那个女孩子忽然一笑,道:“依我看,你是想与他多见一次,多说几句话。” 小欣脸一红,道:“没有这种事。” 那个女孩子笑道:“这里没有其他人,只是我们姊妹,你就是认了又有什么要紧?” 小欣道:“你们难道不想了。” 那个女孩子叹了一口气,道:“想又有什么用,他就是再来,也只会找你一个人说话。” 小欣道:“他怎会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方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道:“莫忘了他还称赞你美丽,问你的名字。” 小欣的脸又一红。 那个女孩子接道:“看情形,他准是喜欢上你的了。” 小欣微微嗔道:“他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所谓姻缘天定,这种事谁敢说不会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亦道:“说不定他再来的时候,就顺带来下聘。” 小欣顿足道:“你说到那里去了?” 那个女孩子又道:“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,千万不要错过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接道:“可不是,谁不知他人长的英俊,家里又有钱,这样的人家,那里找。” 小欣道:“你们莫忘了他的年纪已经不小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嫁男人,还是大一点的好,何况以我们知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,才不过三十来岁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抢着道:“而且听人说,他现在仍然独身还没有成家立室……” 小欣道:“你以为这是什么原因?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十九是找不到合意的对象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立即又接上说话,道:“现在可找到了,小欣姐,你以后别忘了我们才好。” 小欣一张脸更红,一时也不知应该怎样说话。 那个女孩子笑接道:“不过以后是以后,现在我以为你最好还是先收好那玉指环,否则一个不小心弄碎就坏事了。” 小欣连忙用手帕小心翼翼将那只玉指环包起来。 她双手捧在怀中,喘着气的道:“这指环倒不如交给老板来处理,要不万一真的弄碎了,就是卖了我也赔不起。” 另一个女孩子却道:“我才不相信他会叫你赔,其实哪,他是有意将这个玉指环留下来,给自己制造机会,反正是你的东西,何不就留在身旁?” 小欣道:“话是这样说,万一不是那回事……” “无论如何,这也得过了今夜。” 小欣道:“哦?” “现在什么时候了,你难道忘记了老板曾经吩咐过我们,一起更,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留待明天,不可惊动她。” 小欣道:“我没有忘。” “现在去找她,只有挨骂,何况,金满楼说不定立即就会转回来,拿这只玉指环。” 小欣只好将指环放入怀中。 还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在旁边听着,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,上前两步道:“三位姐姐,那个金满楼到底是什么人?” 小欣三人不由都一怔,异口同声道:“你不知道他?” 那个女孩子摇头。 小欣即时道:“我省起来了,你是城外的乡村来的。” 那个女孩子颔首。 小欣说道:“你来了好像还不到三个月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连今天计在内,刚巧是三个月。” 小欣道:“这就难怪你不认识金满楼这个人了。” 那个女孩子忽然问道:“他是不是个官?” 小欣奇怪道:“你怎会这样想的?” “方才他不是说有一个外号叫——铁面无私?” 小欣道:“原来是因为这个外号,难怪你会有这种错觉。” 她一笑摇头,又道:“他并不是做官的。” “那么他怎会有这个外号?” 小欣道:“因为在赌场之内,他向来都是铁面无私。” “赌场?” 小欣点头道:“他正是一家大赌场的老板。” 旁边一个女孩于接道:“那间赌场叫做快活堂。” “听说开一间赌场并不简单。” 小欣道:“当然不简单,尤其是在扬州城,更加不简单。” “这个人的本领倒不小。” 小欣道:“扬州城之内大大小小据讲一共有三十多间赌场,生意做得最大的却是快活堂,除了快活堂之外,他还有不少其他生意。” “这样说他是很有钱的了。” 小欣道:“有人说这个地方最有钱的人就是他。” 那个女孩子不禁一伸舌头。 小欣的脸忽一红,道:“这个地方最英俊的人有人说也是他。” 那个女孩子一怔,一脸的怀疑之色。 小欣道:“如果你见过他的本来面目,相信你也一定同意那句话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你们一定是见过他的本来面目了?” 小欣三人不约而同点头,神态都变得很奇怪,就像是醉酒一样。 是不是他们又想起了金满楼英俊的面目? 那个女孩子看在眼内,失笑道:“难怪你们三人方才都显得失魂落魄。” 三人的睑不由都一红。 小欣叹了一口气,道:“你没有见过,否则你也是一样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听你这样说,我非要找一个机会一见他不可。” 小欣道:“如果方才那个人真的是他,很快就是机会了,你最好希望他再来的时候,已脱下那顶竹笠。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我是这样希望。” 小欣低声道:“我也是。” 其他两个女孩子不由笑了起来。 那个女孩子也不禁脸一红,她连忙岔开话题,道:“可是他外号铁面无私,脸色只怕够瞧。” 小欣道:“我不是说过他的铁面无私,只是在赌场之内。” 那个女孩子一再摇头,似乎仍然不明白。 小欣看在眼内,加以解释道:“他本来是一个世家子弟,亲戚朋友当然不少,这些朋友亲戚之中喜欢赌钱的大有人在,他们原以为在快活堂中赌钱,就算赌输了,拿不出那个钱来,金满楼也不会与他们计较,谁知道,在赌场之内金满楼绝口不谈私下交情,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其他赌徒一样。” 那个女孩子这才点头,道:“原来是这样铁面无私,这其实并没有错。” 小欣道:“他那些亲戚朋友却认为他太不够亲戚,太不够朋友,人前人后尽说他不对。” “他怎样说话?” 小欣道:“他只是冷笑。” “你怎会这样清楚?” 小欣一笑道:“因为我非常留意这个人的动态。” “如果他知道你这样关心他,不娶你才怪。” 小欣叹了一口气,道:“这样说,他现在最少已娶了三千个老婆。” “哦?” 小欣叹息道:“这样关心他的女孩子,扬州城中何只三千个。” 那个女孩子不觉脱口问道:“你说他今夜是否会转回来寻那只玉指环?” 小欣问道:“怎么?你想今夜就见到他?” 那个女孩子道:“想得要命。” 小欣失笑道:“你还未见到他的面,就已经想得要命,若是见到了,我看你如何是好。” 那个女孩子,亦自笑道:“都是你害我。” 小欣欲言又止。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脚步声。 其他三个女孩子也听到了,一个女孩子脱口叫了出来:“回来了!” 四个人几乎同时转头望去。 她们都希望是金满楼回来。 她们都失望。 街那边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人。 那个人却是打着雨伞,而且还是个女人。 金满楼并不是没有可能将竹笠脱下,换过一柄雨伞,却绝对没有可能变成一个女人。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,是一个妖怪。 雨伞是红色,红得就像是鲜血。 雨水从伞沿滴下,斜映着灯光,就像是一滴滴的鲜血,不停在滴下。 罩在雨伞下的那个女人的脸庞亦显得很红。 那种红红得诡异。 红得完全不像是人的脸色。 那张脸也许完全不像是一张人脸。 脸既然不像是人脸,人又岂会还像个人? 那个女人简直就像是炼狱中出来的女鬼。 她身上却是穿着一袭白绫衣裳。 雾一样,雪一样的白绫衣裳,长几乎及地。 风雨迷濛,街道上到处泥泞,低陷的地方都已积水。 那个女人长几乎及地的衣裳之上竟然全无泥渍,甚至连水渍都似乎没有。 她也不像是走来,而像是随风飘来。 ——难道她真的不是人? 四个女孩子失望都还来不及,一颗心已寒了。 那个女人赫然一直飘向她们。 四个女孩子不由自主的退回去。 那个女人竟跟着飘入了美人楼之内。 四个女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好,全都怔在那里。 灯挂在楼内,楼内的灯光自然比楼外更明亮。 灯光越明亮,那个女人的脸便越红。 ——难道她还是一个吸血鬼? 四个女孩子不由心抖了出来。 “霎”的即时一声,那个女人突然将雨伞合起来。 她一睑的血光亦同时消散。 四个女孩子却连手脚都冻了。 那个女人的睑庞原来比纸还要苍白。 苍白的连一丝血色也没有! 嘴唇也没有。 甚至她整张脸都像是在白纸上画出的一样,美是美,美的却是全无生气。 她一声叹息,随手将雨伞垂下。 四个女孩子的目光不觉亦随着落向地上,立时都松了一口气。 地上有那柄雨伞的影子,也有那个女人的影子。 鬼没有影子。 那个女人连随又一声叹息,道:“这种天气下出来,实在是受罪。” 语声幽幽的,一丝人气也似乎没有。 说的却毫无疑问是人话。 四个女孩子之中胆子最大的还是小欣,她上前两步,道:“这位……” 她才说了两个字,就给那个女人打断了她的话:“我是来买酒的。” ——又是来买酒? 小欣道:“美人酒?” 那个女人一笑点头。 她笑得很冷。 小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。 那个女人笑着道:“除了美人酒,你们这里难道还有第二种酒。” 小欣苦笑道:“没有了。” 那个女人微笑接说道:“给我一瓶美人酒。” ——又是一瓶美人酒? 小欣道:“一瓶就够了?” 那个女人一点头,道:“我只想杀一个人——” 她好像发觉失言,慌忙住口,连笑脸都收起来。 只可惜说出了口的话,无论如何是收不回去的了。 四个女孩子都听的很清楚,不约而同都变了脸色。 小欣失声道:“你是说杀人?” 那个女人却又是一笑,说道:“你不要害怕,我是说气话,这种天气,这个时候,给叫出来买酒,谁都难免生气的,是不是?” 小欣只有道:“是。” 那个女人连随一拧腰,做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姿势,道:“好像我这种女人,连蚂蚁都踩不死一只,又如何能够杀人?” 小欣笑笑,转身去拿酒。 那个女人跟着她走到柜台前面,忽问道:“你们这里有没有纸笔墨砚,借我用一用好不好?” ——又是借纸笔墨砚? ——怎会这样巧? 小欣奇怪的望了那个女人一眼,道:“有。” 那个女人道:“这瓶酒是买来送人的,最好你给我一张比较好的纸。” ——又是买酒来送人? 小欣当然给她一张美人笺。 那个女人接在手中,点头道:“这种纸最好没有。” 她拿笔蘸墨,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。 ——美人酒赠美人尝。 字写得非常工整。 她将笔放下,就往纸上吹了几口气。 未干的墨给她吹干了。 她缓缓将那美人笺摺好放入怀中,随从怀中取出了一小锭银子,放在柜台上,道:“这个够不够?” 小欣道:“还有多。” 那个女人道:“多的赏给你。” 小欣道:“这谢了。” 那个女人淡淡的一笑,将雨伞打开,道:“方才的说话,不要记在心。” 小欣只有应一声:“是。” 那个女人伞交给右手,左手拿起那瓶美人酒,又一笑,才举步。 四个女孩于的视线自然都集中在她身上。 她直似未觉,并没有回头,一直走出门外,走入风雨之中。 消失在风雨之中。 四个女孩子目送那个女人消失,说话立时就来了。 “这个女人岂非更是奇怪?” “方才我还以为她是一只鬼。” “我也是这样以为,幸好后来看见她留在地上的影子,鬼是没有影子的。” “你以前见过鬼没有。” “没有。” “这你怎能够肯定,鬼一定是没有影子。” “很多人都是这样说。” “这些人所说的未必是真的,他们只怕也从来没有见过鬼。” “你别吓我好不好。” “我……我不是吓你,其实这样说,我自己也在害怕。” “你们还害怕什么,如果她是鬼,又怎会用真银子,她这锭银子可是真的。” “现在当然是真的,可是谁知道,明天……明天会不会化做纸钱……” 这一说就连小欣也都心寒了起来。 四个女孩子不由靠在一起。 她们还在说话。 “不过,实在巧,这个女人跟金满楼就像是约好了的一样,两个人都是来买一瓶美人酒送给人,又全都在这里先写下一张字条。” “世上的事情,有时就是这么巧合的了。” “一说起金满楼,我又记起那只玉指环了,你们说,今夜他是否会再回来?” 没有人回答。 四个女孩子一下全都静了下来。 金满楼并没有再回来美人楼。 也许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,抽不出时间。 又或者他还未发觉这件事。 亦可能那只玉指环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。 当然亦大有可能,他发觉失去,折回美人楼之际,美人楼已经关门。 总之这一夜,四个女孩子都是带着失望的心情回到自己的房间。 最失望的当然是小欣。 小欣甚至失望的无法入睡。 天一亮,她就爬起身。 她忽然有了一股冲动,想悄悄溜出美人楼外,一看金满楼是否在这时候,才找回来。 她悄悄的下了床,推开房门,走出房间。 月未落,星未沉。 一庭晓色正笼花。 雨又下。 美人楼烟雨中萧瑟,一片寂静。 不单止院子寂静,整个美人楼,都寂静。 这个时候对美人楼的人来说,正是好梦方酣的时候。 除了小欣之外,还没有人起来。 走在这一片静寂之中,小欣心头更落寞。 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,转过回廊,便待穿过院子。 一步方踩下花径,她整个人突然呆住。 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! 一个她一心要见的人! 那个人冷然独立在院子那边的一株丹桂树下。 头戴竹笠,一身锦缎。 ——金满楼! ——他怎会在院子里? ——大清早,他走到这里来,到底干什么? 小欣奇怪之极,她放轻了脚步,向金满楼那边走去。 第四章心狠计尤毒酒醇恨更浓 丹桂尚飘香。 风中叶,雨中花,一片萧瑟,无限凄凉。 金满楼人也仿佛因此憔悴起来。 他面向那边花径尽头的一座小楼,一动也不一动。 水观音也就是住在那座小楼之内。 ——他莫非要见老板。 小欣的脚步放得更轻。 金满楼好像不知道小欣的走来。 可是小欣一走近,他抬起的头便垂下,同时转身,道:“小欣姑娘。” 语声低沉,正是金满楼的声音。 小欣倒给他吓了一跳。 她怔在当场,口张开,一个字却都说不出来。 金满楼道:“你忘记我这个人了?” 小欣急摇手道:“我……没忘记。这么早你就起来了。” 金满楼道:“这么早你就起来了?” 小欣道:“今天是早些,因为我……我想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你想怎样?” 小欣脸一红,讷讷道:“我想到门外看看,你是否会在门外?” 金满楼一怔,道:“哦?” 小欣道:“你昨夜忘记了拿回那支玉指环。” 金满楼好像这才省起,他抬手一望,道:“真的忘记了。” 他这一抬手,小欣亦发觉他手中拿着一个锦盒。 她正想说什么,金满楼已接说道:“近来我的记性坏透了,很多事一放下就忘掉。” 小欣道:“也许是平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影响。” 金满楼道:“也许。”他连随问道:“那支玉指环,你替我收起了?” 小欣点头嗯一声。 她忽然省起那支玉指环留在房中,没有带在身上,慌忙道:“我现在就回房去给你拿来。” 金满楼却将她叫住:“等等!” 小欣脚步举起又放下,道:“爷还有什么吩咐?” 金满楼道:“吩咐不敢,只是有一件事情,先要麻烦你。” 小欣道:“是什么事情?” 金满楼又一抬手,道:“替我将这个锦盒拿去给一个人。” 小欣道:“谁?” 金满楼一字字道:“水观音!” 小欣一怔,道:“我们老板?” 金满楼道:“正是!” 小欣目光落在锦盒上,试探着问道:“这里头……” 金满楼截道:“就放着昨夜我买的那瓶美人酒。。 他连随将锦盒打开。 锦盒内铺着一层红绒,红绒之上真的放着一瓶美人酒。 那张美人笺放在盒内。 ——美人楼中何不尽一瓶美人酒? 小欣还没有忘记美人笺上那行字。 她脱口问道:“昨夜,你告诉我买这瓶美人酒是送给人,难道就是送给我们老板?” 金满楼道:“不错。” 小欣道:“我们老板可是美人楼的老板,美人酒的老板。” 金满楼道:“就因为她是美人楼的老板,美人酒的老板,所以我才送给她这瓶美人酒。” 小欣苦笑道:“我这就不明白了,到底为什么?” 金满楼道:“只为了别人绝不会想到送给她这种礼物,她也绝不会想到竟有人送给她这种礼物,送礼物送到这样才有意思。” 这番话他昨夜已说过。 小欣道:“我也想不到。” 她接又道:“你大清早走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?” 金满楼点头。 小欣接问道:“谁开门给你?” 金满楼说道:“我是自己爬墙偷进来的。” 小欣道:“你不怕给人看见,当做贼看待?” 金满楼道:“我已经很小心的了。” 小欣道:“可是你怎会知道,我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院子?” 金满楼道:“谁说我知道了。” 小欣道:“哦?” 金满楼道:“我原是准备自己送去的,可是才准备动身,你就来了。” 小欣道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 金满楼道:“你来的正好,如果我自己送去,一个不小心,给她看见我,可就无趣了。” 小欣道:“你为什么拣今天送礼物给我们老板。” 金满楼诧声道:“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 小欣道:“是什么日子?” 金满楼道:“今天,是水观音的生日呀。” 小欣道:“哦?” 金满楼又道:“你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?” 小欣摇头笑道:“我来了才不过九个月。” 金满楼道:“这几天难道她完全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过这件事?” 小欣道:“我知道就没有了。” 金满楼道:“难道她完全没有意思给自己庆祝一番?” 小欣道:“也许她的生日不是在今天,你是弄错了。” 金满楼道:“岂会弄错。” 他笑接道:“或者她自己也忘记了这件事,她这个人本来就是善忘得很。” 小欣道:“爷倒是个有心人。” 金满楼道:“好歹一场朋友。” 小欣道:“爷要我怎样子将这瓶美人酒送给她?” 金满楼道:“这个很简单,你过去敲开她的房门,将这个锦盒,交到她的手上就是。” 小欣道:“她问起来我怎样回答?” 金满楼道:“就说今天是她的生日,朋友给她送贺礼来。” 小欣又问道:“她怎知道是爷你送的贺礼?” 金满楼道:“你这样敲门,她就知道了。” 他半身一侧,屈指在旁边那株丹桂的树干上一重两轻的连敲了两遍。 小欣道:“是一重两轻?” 金满楼道:“正是。” 他盖上锦盒,将锦盒递向小欣。 小欣接在手,道:“这就去?” 金满楼道:“你担心吵醒她?” 小欣道:“现在到底还早。” 金满楼道:“你现在就算真的吵醒,她也绝不会骂你的。” 小欣道:“哦?” 金满楼道:“今天,毕竟是她的好日子。” 小欣道:“你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我现在就离去。” 小欣着急道:“那个玉指环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暂时就放在你那里,或者午后,我再来一趟。” 小欣道:“你一定来的?” 金满楼道:“当然。” 他再次一抬手,道:“这一次麻烦你了。” 小欣道:“这那算麻烦。” 她举步又放下,欲言又止的,道:“我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?” 小欣讷讷道:“没有了,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 金满楼道:“有话不妨对我直说。” 小欣红着睑道:“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睑。” 金满楼一怔,道:“我的脸?” 小欣点头,眼瞳中,充满了希望,说道:“很久之前,我就想走近去看清楚你的了。” 金满楼笑道:“这容易。” 小欣大喜道:“那你将竹笠拿下。” 金满楼抬手抚摸着笠缘,忽然摇头道:“现在不可以。” 小欣喜变忧,急问道:“为什么” 金满楼笑道:“匆忙间如何看的清楚,你何不留待午后?” 小欣这才由忧再化为喜,说道:“不骗我?” 金满楼道:“何必骗你?快去!” 小欣这才高高兴兴的捧着锦盒,向那边小楼走去。 她几乎是一步“回头。 第三次回头的时候,金满楼仍站在原来的地方,可是到她第四次回头,人就不见。 小欣仍然不死心,不时的回头张望。 金满楼并没有再出现。 她无奈叹息。 花径并不长。 小欣很快就来到那座小楼。 楼外一片寂静,楼内也是一片静寂。 入门是一道珠帘。 走入了珠帘,是一个布置得非常华丽的厅堂。 厅堂对门的那边又是一道垂帘。 这道垂帘后才是水观音的寝室。 寝室内亦是静寂一片。 小欣并没有放轻脚步,可是来到了寝室前面仍然听不到任何声息。 她踌躇再三,终于举起手,屈指在门上。一重两轻的叩了三下。 寝室内没有反应。 她正想敲第二次,寝室内突然响起了“悉索”的声响。 那种声响既像打架,又像有好几个人在被窝中爬起来,急急忙忙穿上衣服。 小欣等了好一会,仍听到那种“悉索”的声响。 她不由大感奇怪。 因为她知道,水观音平日穿的衣服并不多。 可是现在听声音,寝室内那个人最少已穿了四五件衣服。 难道里面除了水观音之外,还有人? 悉索声终于停下。 寝室内却又回复一片静寂。 没有人开门。 里面到底怎样了? 小欣忍不住一重两轻的再在门上敲一次。又没有反应。 小欣等了一会,再敲。 这一次她的手才放下,门突然打开。 一个人随即出现小欣眼前。 ——水观音。 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 花落还开,开的也许比去年更美丽,人却只有老去。 水观音也没有例外,她也是一个人。 但是她比三年前,竟还要美丽。 因为今年她才是二十七岁。 二十七岁跟二十四的女人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分别,何况她这三年以来的生活,比三年之前,岂止舒适了一倍。 生活舒适的人本来就比生活困苦的人耐老的多。 三年后的今日,她只是变得更成熟,更丰满。 她身上的衣衫,却比三年前穿得还要少。 这么少的衣服竟穿了那么久,小欣实在很奇怪。 她奇怪的望着水观音。 水观音也在望着水观音。 她一头秀发也是比三年前更漂亮,蛇一样披散。 衣衫也很乱,一半的胸瞠露了出来。 她瞪着小欣,眼神非常冷。 小欣给她瞪的心都寒了,欲言又止。 第一个开口的还是水观音。 她的语声也很冷,道:“方才是你拍门?” 小欣嗫嚅着道:“是我。” 水观音道:“先后几次都是你?” 小欣道:“都是我。”她连忙一声:“老板早。” 水观音冷冷的道:“你也知道早。” 小欣道:“我知道。”水观音连随问道:“是谁教你那样子拍门?” 小欣道:“是……” 水观音道:“是不是金满楼?” 小欣道:“是。”” 水观音目光一扫,道:“他人呢?” 小欣道:“早走了。” 水观音道:“你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?” 小欣道:“在院子。” 水观音道:“你这么早,到院子干什么?” 小欣道:“我是睡不着……” 水观音道:“所以就到处走?” 小欣只好道:“是。” 水观音道:“怎么走来这里。” 小欣道:“是金爷叫我来的。” 水观音道:“你跟他是什么关系?” 小欣道:“什么关系也没有。” 水观音怀疑的道:“哦?” 小欣道:“我说的都是事实。” 水观音又差别道:“是你开门给他进来的?” 小欣道:“不是我。” 水观音道:“是谁?” 小欣道:“是他自己爬墙偷进来,我发现他的时候,他已经在院子了。” 水观音道:“你怎知道,他爬墙偷进来。” 小欣道:“他说的。” 水观音道:“爬墙偷进来的人,你居然不叫人把他抓起来?” 小欣道:“我……” 水观音冷冷道:“你给他迷住了,是不?”小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。 水观音道:“你倒也听话,他叫你怎样你就怎样。” 小欣道:“我……” 水观音又打断了她的说话,道:“他有没有告诉你,偷进来这里干什么” 小欣道:“他说是来送贺礼给你。” 水观音一怔,道:“这个老小子在发什么高烧,无端走来送贺礼,他贺我什么?” 小欣奇怪道:“今天难道不是老板的生日?” 水观音整个人都怔在那里。 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很大声。 小欣看见她这样子,反而吓一跳。 水观音腰都几乎笑弯了。 她笑着将小欣拉进了寝室。 寝室内一床乱被,没有人。 小欣却仿佛嗅到了男人的气味。 她张目四顾。 寝室右面的一扇窗户大开,风正从那边吹来。 风很冷。 打开向风的那边窗户睡觉,是不是有些奇怪? 除此之外,寝室内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。 水观音一直将小欣拉到床前那张彤螭桌子旁边,才收住笑声道:“坐下来。” 小欣只好在旁边一张椅子坐下。 水观音扶桌子又笑了起来。 这一次她笑得好像很凄凉。 小欣忍不住问道:“你……你在笑什么?” 水观音笑道:“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,可是连我自己也都忘记了,你说好笑不好笑。” 小欣没有笑。 水观音笑声忽落,道:“我那么多的朋友,亦竟然一个也都记不起来。” 小欣道:“也许他们很多都记得。” 水观音摇头,道:“如果是,这几天怎么会不提醒我!” 她突然一拳打在桌子上,道:“可恨那个王八蛋,也是一个没心肝的人,我待他那样,他竟然也记不得,今天是我的生日。” 小欣信口道:“哪个王八蛋?” 水观音恨恨的道:“柳三风?” 小欣一怔道:“柳三风!” 水观音道:“不就是他!” 她叹了一口气,又道:“反倒是金满楼这个老小子,分手一年了,还记得我的生日。” 小欣又一怔。 ——金满楼原来也是她的相好。 水观音连随问道:“他的礼物呢?” 小欣忙将手中的锦盒奉上。 水观音接在手里,一笑道:“这个老小子,且看他这一次又送我什么东西。” 小欣好不容易忍下,没有说出来。 水观音也没有问小欣,自己将锦盒打开。 她立时脱口一声:“美人酒!” 锦盒之内只是一瓶美人酒,一张美人笺。 水观音怔在当场。 这的确大出她意料之外。 ——金满楼的目的总算达到了。 小欣暗自叹了一口气。 水观音即时转过头来,道:“没有其他东西了。” 小欣点头。 水观音也不多问,拿起那张美人笺,在桌上摊开。 “美人楼中何不尽一瓶美人酒?” 她读着不禁一笑。 小欣道:“老板大概想不到金爷送的是一瓶美人酒?” 水观音道:“做梦也想不到。” 小欣道:“听他说,他原就是要老板意外一下。” 水观音道:“他已达到目的了。” 小欣问道:“老板是否嫌这份贺礼太薄?” 水观音道:“你怎会这样想?” 小欣道:“我看,老板好像不怎样高兴。” 水观音道:“谁说我不高兴。” 她一声轻叹,道:“只要有人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,我就已高兴得要命。” 轻叹未久,她又再笑起来。 开怀大笑。 小欣记忆之中,从来都没见水观音这样开心。 水观音笑着,忽然道:“你怎么不替我留住他?” 小欣道:“他好像没有意思留下。” 水观音摇头道:“人来了,礼来了,也不肯来见我一面,这个老小子,难道还记着去年的事情?” ——去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 小欣不知道,也没有追阿,接口道:“他原是准备亲自送来给你的,见到我才改变主意。” 水观音道:“哦?” 小欣转问道:“老板打算怎样处理这瓶美人酒?” 水观音道:“当然是喝掉它。” 小欣道:“老板不是曾经说过喝腻了这种美人酒。” 水观音道:“我是这样说过,也的确喝腻了,不过这一瓶不同。” 她拿起那瓶美人酒,道:“这一瓶是我的生日礼物,就是喝腻了,也要喝。” 小欣道:“我也是这个意思。” 水观音微喟接道:“难得他记着我的生日,我若是不喝掉它,岂非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。” 小欣道:“嗯。”